2021年底，我正处于一个比较痛苦的状态。主要原因有两个，第一个就是工作性质的问题，这个问题简单来说我就像是在一片黑暗的树林里面缓慢地前行，地形不算平坦但是也不会险象丛生，只是无趣，无聊，却不告诉你走多久就能看到那阳光。第二个是一个感情问题，我当时深深喜欢的女孩却对我没有什么感觉，她只愿意把我当做普通好友，我深知感情无法强求但是内心仍然悸动。这两个问题无疑是令人痛苦的–在我这个年龄段。好在一年的时间非常的漫长，岁月能够磨平一切令人烦恼的事情。我的2022年自己认为还是及格吧，打一个70/100分吧：为什么没有达到80分，其实80有那么难吗？70分在新加坡高考的语境中已经是最高级别的A水准，或许也代表这我本来也没有动力追求更高的标准。
工作
工作是初入职场新人的主旋律—从和朋友聊天的大部分内容中就可以体会出来。身边的朋友在互联网行业的居多，还有一部分在金融，电子领域。大家的对话也都是围绕着工作展开，2022年初的新加坡互联网行业还算是红火：大裁员还没有开始，各个公司的hiring还是如火如荼地进行中。但是我主要还是在纠结一个令我很困惑的问题：工作的意义是什么？
能在30岁前发现自己喜欢做什么就很不容易了。 https://t.co/AKrFtf893I
— zjj.eth 曾嘉俊 (@zengjiajun_eth) July 27, 2022
我身边有不少认同虚无主义的人，觉得人的存在本身是没有意义的。工作更像是一个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做的一份东西。我在这里不想探讨这个问题，因为我是需要「让我花费时间和精力的东西带给我一种满足感、意义感的」，这种感受很重要；哪怕这个感觉局限于我当下的认知，我也是开心的，满意的。所以，在工作占据我白天一大部分精力的时候，我必须要得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感受: I feel good when I am working.
可是事实是这样吗？我当时加入公司的时候其实是加入的中台偏架构方向的后端组件团队，做内部的网关等等业务基础设施平台。这在我眼里其实是非常酷的一件事：因为相比于商业化driven的业务团队，组件团队更偏向于技术优化同时兼顾了为更多开发人员提供更便利的技术产品。但是由于新加坡团队的重组和一些机缘巧合，我在2021年10月份的时候被地理位置团队借调过去–做IP定位的海外业务支撑工作。我当时以为只是短暂的借调，却没想到这是令人失望的开始。
什么是IP定位团队？ 大概就是App会想尽办法知道你使用过程中的地理位置，也就是你最核心的隐私的一部分（我认为是），如果你不愿意授予这些App GPS定位权限的话，他们会通过你所在网络的IP地址，经过一些列复杂的推理预估出你所在的地理位置。
首先就是这个新团队给我的工作内容极度偏离后端工程师这个岗位。我大概承担了Data Engineer + 后端 + 测试 + SRE 的角色，大概就是Chrome Operator，因为所有的维护部署操作类工作都是点点内部平台上的UI。其次是独木难支的孤单，整个地理位置团队当时只在中国大陆有开发人员，由于合规的问题不得不找海外开发去管理所有的地理位置数据，但是他们海外没人—所以就紧急抽调我和中国团队对接。我其实不知道公司是怎么想的：一个刚毕业的新人，在远程工作的环境下，支持整个海外IP定位业务。。。。。。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割裂感。我没有在我身边的同事，导师，leader和可以面对面交流的人。（我认为面对面交流对于工程师团队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时常需要加班来对接北京、深圳的工作时间。加上我晚上一直在排练线上的戏剧演出（下面会介绍），我感觉自己的时间完全不够用，工作内容方面更是令我压力巨大：
接近上百个离线数据分析，数据生产，数据统计任务的管理职责，7*24小时oncall，还有为全TT提供的线上定位服务的运维职责，这些任务互相争抢队列资源，我的报警电话基本上就没停过。（后来经过我自己得分析编排优化资源利用才从根本上解决了这个问题）。管理这个东西让我感受到自己就是北京团队的工具人，做着大量繁琐，重复性高确有高强度的系统管理工作。这让我第一次对自己工作的内容产生质疑，我真的好像不喜欢做这些事情，我没有从我的工作中找到自己的价值，我觉得我的工作很没有成长性。后来我也加入了IP定位的开发过程，基本上全是SQL数据工程类任务开发，将一系列算法逻辑处理后的定位数据回馈到线上的定位服务，从而能更够更精确的找到某个用户现在的地理位置。我很快就熟悉了这套基于漏斗策略的算法，虽然工作压力巨大，SQL写到吐，这些都还可以接受。 只是我渐渐地萌生了一个问题：我为什么在做这些东西，我为什么要如此努力的帮公司挖掘用户的地理位置？
当时的我确实不够通透，幻想着进入大厂就意味着不仅仅这是一份薪资福利都还不错的工作，还意味着我能够走在互联网行业的前沿，做一些前瞻性的工作，做一些对社会有贡献的探索，实现”人生“的价值。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问自己，帮公司挖掘用户的地理位置是不是不太符合我想想中的样子。
矛盾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中国大陆要求所有互联网产品展示用户的IP位置信息，大陆内展示到省份，海外展示到国家，没有给予用户的自由选择权，也侵犯了一部分用户的隐私。这个强制性措施非常不符合我的理念，基于位置的个人信息是不得不经用户同意强制展示的，欧盟的GDPR，美国的CCPA都有相关条例。但是可笑的是这个功能的技术服务就是我们定位团队提供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不喜欢自己做的事情是怎样一种体验。
我去问领导，我对地理位置团队的支持性工作还要多久？得到的答案是至少再来几个月。。。
这开始令我感到痛苦。我后来反省我觉得我其实是有点虚荣的，我承认有时候我认为自己加入了公司时有一种自我感觉良好的感觉，也愿意向别人展示我自认为这是一份不错的工作，在一条大船上被带着做一些探索世界的事情。直到这件事情发生后，我开始不愿意去和别人讲我都在做些什么事情，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侵犯用户隐私的帮凶。我工作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赚取一份工资其他什么都不要管，还是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违背自己的理念？自己愿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一粒沙子？这其实是一种心态上的问题，太过于把自己当回事，把自己和公司行径绑定在一起，甚至把自己价值观和工作的意义绑定在一起。
和解
后来我坚定的离开了地理位置团队加入到我现在的私信团队。我也逐渐找到了工作的意义和自己的兴趣这个平衡点和答案：
- 工作的意义首先在于不去做自己讨厌，反感的内容而不是直接拒绝无聊，维持生计的工作内容。作为一个软件工程师，要尽可能遵守Code of Conduct
- 如果由于在大环境面前不得不进行妥协和，要通过自我取巧和麻痹尽量避免直接做出违背自己内心的事情，”都不容易“不是借口，我拥有把枪口太高一里面的权力。
- 少去做一些重复性高，没有自我进步的事情，对于新人来说或者程序员来说，不断的成长的学习是非常有必要的。
- 少做影响身体健康的事情。半夜Oncall影响最大的还是自己的身体健康
改善
到了新团队后，我也逐渐的如鱼得水起来，虽然还有一些和产品经理理念上的矛盾但是至少所有的东西都在朝着自己能够接受的方向发展：给App的私信社交添加创造越来越多的功能。这时会想起刚刚前面说过的话，我开始去做商业化为中心思想的业务feature了！很多时候技术会在产品层面做很多妥协，一些时候的技术选型也会偏于保守，大家的工期都有严格的管理，试错成本被严格控制等等等。。。不过令我感到有趣的是–我开始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我开始觉得我自己在做的东西非常有意义。 有些人可能会说，做业务的一个螺丝钉能有什么意义；或者说TT这个东西存在的本身就是浪费人们的时间，让人们沉溺于没有意义的短视频上面。我认同你的观点，我觉得这样想的人最好不要用这些产品。但是我要说的正是如何去认知：“在整个大产品我都不是很喜欢的前提下或者说跟我没什么关系的前提下，如何让自己觉得参与贡献的一小部分有意义。”
- 我会专注于自己负责的部分是不是对用户有害，如果无害的话，我的一小部分贡献是不是帮助用户更方便的，更好的使用产品，如果是的话，就尽可能享受这种成就感带给我的意义感。
- 我会尽我可能带领新人一起成长而不是单纯地分配任务，我会和他探讨我们的工作有什么意义，对于他个人有哪些成长和收获，有没有哪些技巧来缓解工作压力等等。
- 我开始觉得工作只是人生命中的一部分，如果工作不能带给我意义感，说明我生活中的其他方面带给我的意义感太少了，我没有做到在生活的其他方面令自己满意。我们应该从生活的其他方面来寻找意义
我和自己「和解」了，至少在工作方面。但是在另一个方面我还在不断「寻找」
爱，爱情
我是一个体验派，并不算是一个完全理性的人，尤其涉及人际关系的很多时候我会遵循内心最深处的feeling而不是脑子告诉我应该做什么。这也是我至今觉得我最向往的意义来源，爱，爱情或者说和亲密的人在一起给自己带来的意义感。这种意义感来源于自己能在这段关系中变得更好，更加的自信从而能够有更多的爱来分给更多的人；也来自于我能给另一方带来的快乐与灵感。所以2022年初的时候我选择逐渐放弃自己喜欢的女生，变得更加客观的去看待这个关系—大概就是我没有办法给她带来灵感和她需要的东西，我的存在不会让她产生有亲密关系的想法。经过这次之后，我大概对自己能够提供的东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也对自己需要的东西有个大概的了解了。为什么要这么分析自己呢，因为我也会处于一个理性和感性的矛盾中，如果不在付诸于行动前把自己了解好，我认为仅仅follow my heart不会给自己带来一段健康的relationship。
我依然希望拥有爱情，每周五晚上我去街拍的时候，最喜欢抓拍的就是情侣。他们洋溢在脸上的笑容是最好的治愈，你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爱，那一瞬间的幸福。
我深知爱情是等不来的，不积极主动爱情不会降临在你身上。爱情这个东西本来就稀少，可能积极的寻找还不会找到呢，更不不会降临在一个「家-公司-家」两点一线的程序员。
我在大约2022年中旬的时候开始使用交友软件，我的一些女性朋友也有给我介绍，也见过一些人，吃过一些饭，也聊过一些天但是大概都找不到令我非常继续下一步的感觉。我突然感觉这种快速的，直来直去的matching有些令人不舒适，一种浮躁的judging萦绕在我脑海，根本没有精力和耐心深入了解，还没有开始就淡出了。我说服自己这个不是因为过于理性反而是因为感性层面没有产生兴趣导致的。事后想想自己分析没有问题。
2022年最后两个月其实有点梦幻，我一度认为自己找到了爱情，但是理性的声音又在不断地质疑自己，是这样的吗？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有思想，有方法，很神秘，我也能感受到我们两个在暧昧的时候的那种奇妙的感觉。但是后来我发现有些事情上我和她的想法不太同步，甚至不能理解，会让我有些难受。但是她的一些话好像有魔力一样总能化解我的情绪让我更加devoted；
她说我想的东西太多，感情需要follow ur heart，理性的感情不无聊吗？我说是的，低下头承认了，还follow my heart得给她亲手做了小礼物。但是当我回过神来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很多时候我选择性的忽略了自己的想法和情绪，跟着她的节奏走，最后导致我整个12月处于一个情绪大起大落，生活节奏，做事情的节奏完全被打乱的状态，我知道走出舒适区去迎接变化和新的人确实需要很大的努力和适应，但是经过一个多月的适应我并没有调整过来，后来也因为一些事情就没有继续下去，只能说特别可惜。
生活
戏剧
生活上我觉得自己的建树不多，比较令自己满意的是2022年5月的线上戏剧。一群业余的，工作中的，凭着一腔热爱下班晚上排练的小伙伴们自己组织的演出。从2021年12月开始的剧本头脑风暴，到不断地讨论人物角色性格，故事背景，探索线上戏剧和观众互动的形式。晚上的一次次排练到最后我近乎绝望—我实在是演不好一个MTF角色。
这部戏我扮演了一个MTF的挣扎与矛盾，我曾经对这个群体没有丝毫的认知，直到我开始在Twitter了解到在中国大陆包括在新加坡的这样一个群体的困境。我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我在逼迫自己扮演女性化的过程中的绝望可以完全带入她们(MTF)被强行保持男性社会角色的痛苦。这部戏总体上来说演出的还算成功，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我今后会坚定的和这些性少数群体站在一起🏳️⚧️🏳️⚧️🏳️🌈🏳️🌈。
我其实还是有一些想法看看能不能再参与到戏剧演出当中，如果我的时间允许的话。
摄影
我重新pickup了这个爱好，也开始喜欢上了街拍。那种听着音乐走在街上观察路人的感觉很奇妙，你会感觉你帮助记录一个场景，记录正在发生的事情。我没有习惯写日记但是我有习惯去翻看一下一年的照片，这会帮我记住今年发生的事情。
我也开始系统的学习后期调色，一些让画面主体更加吸引人注意的技巧。我感觉自己也有所进步，我感觉把一些瞬间记录下来真的是非常的美好。
2023
给自己的新年立几个flag吧：
- 情绪更加稳定，更有耐心，更从好的方面想问题
- 搞清楚一些仍然困惑我的问题，它们还没有答案
- 系统学习羽毛球，争取在年底前的男单对抗中打败一次老板
- 继续拍照，多尝试一些新的风格和场景！学习拍摄人像！
- 继续钻研后端技术，多一些产品思考。找到未来的发展方向
2022最重要的两个词汇是和解与寻找，我还会不断的继续寻找新的生活方式和意义，爱情我也会继续追求，不断发现新的人和事和他们给我生命中带来的美好。
2023-01-23